因大量禁忌描写,一度被列为禁书
再翻开贾平凹的《废都》,很难再只把它当作一部定格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文学作品。那些关于西京文化圈的细碎描写,那些缠绕在主人公庄之蝶身上的欲望、迷茫与挣扎,读来竟像在描摹我们眼前的生活 —— 这部曾深陷争议的小说,早已跳出了特定时代的框架,成了现代人精神困境的提前画像。
1993 年《废都》初版时,命运便充满了矛盾。它因直白的情欲书写,常被人与《金瓶梅》比照,也正因此类描写,小说一度在国内被列为禁书。整个九十年代,声讨《废都》的声音从未停歇:有人指责它败坏社会风气,有人呼吁彻底禁毁,贾平凹也因这部作品陷入舆论漩涡,处境尴尬。可就在国内争议不断时,《废都》却在海外收获了专业认可 ——1997 年,贾平凹凭借这部作品拿下法国费米娜文学奖,成为当时少数获此殊荣的中国作家。直到 2009 年,这部被禁十六载的小说才得以在内地再版,遗憾的是,与最初的版本相比,不少内容已被删减,难寻全貌。
许多人读《废都》,本是想探寻九十年代中国知识界的真实风貌,却意外在庄之蝶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作为西京城里的文化名流,庄之蝶表面上才华横溢、受人敬重,内里却深陷存在主义危机:他不断通过一段段情爱关系寻求自我确认,结果只换来更深的空虚;他试图用外界的认可填补内心的空洞,却始终找不到精神的落脚点。这种困境,对当代人而言何其熟悉 —— 我们在社交平台上刷着点赞数寻求认同,用奢侈品的 logo 定义自我价值,靠塞满日程表的忙碌掩饰内心的空洞,甚至像庄之蝶吃泥鳅滋补身体般,寄望于某种外在形式来填补缺失。本质上,我们与庄之蝶并无不同,都是在试图用外界的 “填充物”,堵住内心的 “窟窿”。
更难得的是,贾平凹从未给这种困境套上简单的道德枷锁。他没有站在制高点谴责庄之蝶的放纵,也没有为书中人物安排一条轻松的救赎之路。这种拒绝非黑即白判断的叙事态度,恰恰是对生活最深刻的理解:我们身处的世界本就复杂,面临的从不是 “对与错” 的选择题,而是 “如何在混乱中守住自我完整性” 的思考题。
当我们抛开对《废都》的道德化解读,才能真正读懂它的价值。它不是一部猎奇的 “禁书”,也不是单纯记录某个时代的文献,而是一面冷峻的镜子,照出我们每个人心里可能藏着的 “废墟”—— 那里堆满了外界赋予的标签,塞满了徒劳的欲望,却没有真正的自我。而看清这片废墟的模样,或许正是我们重建精神家园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