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 宋嫣然
这一年的春天是寂静。
庚子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人们走向新年的脚步。
我坐在家里躲着疫情,手机上忽地弹出一杀消息,我瞥了一眼,便久久不能再将目光移开。
“我要回来了。”
这条消息是你发的。我脑中模糊地印出了你的面孔,思绪又将拉回了今年年初。
那时正是疫情最为严重的时候,所有人都因病毒陷入了恐慌。你是一名护士,那时刚刚结束了一轮值班,从医院回到了家里。本以为能安心地与家人过年,没料到疫情便在几天后爆发了。
我看着电视上升的确诊人数,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眉头紧锁的你,我心中觉得万幸你没有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这和谐的一切结束在除夕那天晚上。那时满桌的年夜饭已在经摆好,刚坐上饭桌的你看了一眼手机,原本带着微笑的面容变得沉重起来。我们察觉到了不对劲,便担心地询问。你迟疑了许久,还是叹了口气道:“疫情重灾区医院人手不足,我们医院紧急召回了医护人员,要组建援鄂医疗队。”
听见了这个消息,我心中迸出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惊讶、担心、难过……在心中搅作一团。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你早早地拖着行李出门。我望着你坚毅的背影,简单的告别在我耳边回荡。母亲对我说:“你表姐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凯旋的。”
电视上实时播报着援鄂医疗队的动态,我认真地在屏幕上寻找你的身影。你坐在大巴车上向着镜头微笑着招手。而我,除了在心中为你祈祷,便别无所能。
你不在的几个月间,我每天都通过微信与你联系。随着疫情的加重,你回复的频率也随之减少。电视上又出现了援鄂医疗队,我找到了写着你名字的防护服的人。你整个人都被严密包裹着,透过护目镜,我看不清你的神情,但你憔悴的脸色却没有被口罩挡住。
思绪又拉回到了手机屏幕。我急忙站起来越过父母冲到了楼下。你已走到了门口。我看着你脸上还未消除的护目镜与口罩的勒痕,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道:“姐姐,好久不见!”
我与你重逢了。相信不久之后,人们也会与原本精彩的世界重逢。
与你重逢
高二 潘越
说实话,我并不想回去。
我还记得那天父亲坐在藤椅上,颤巍巍地从母亲手中接过报纸,通过厚重昏黄的老花镜,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被骤然点亮,布满青筋的手紧紧地抠住报纸。过了许久,我听到他长叹一声,那一声充满悲凉,搅碎了清晨的雾,搅动了他斑白的两鬓。我依稀看见他的眼角落下了一颗浑浊的泪。
父亲说,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不解,家不就在这里吗?门前是我儿时戏耍的街巷,院里是父亲带我植下的槐树,冬日里总能嗅到阵阵的腊梅香,这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温柔。但父亲坚持说,不,这里不是家。
家里的窗户阳台大多都面朝大海。自我记事起,父亲总是爱凭栏而望,凝望着海天相接一色处,那里总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父亲总自问,家,你在哪里?
父亲没有太多文化,但他硬是让我教会他读书识字,他读于右任先生的诗,读余光中先生的诗,总是未到诗尾,泪就落了下来。
父亲带儿时的我一起种下院子里的槐树,几十年来,槐树早已参天,父亲平日就在树下乘凉,藤椅在破碎的日光里摇啊摇。父亲很珍重槐树,每年都要夹一片槐树叶进厚厚的相册。不知不觉中,槐树叶已伴父亲走过了几十年的光阴。
几天后我们拿到了回乡的船票,我扶着父亲,迎着海风,踏上船的甲板。我劝父亲回到船舱里好好休息,可他抿着嘴,固执地立在船头。我只好陪着他。他的白发舞动着,浑黄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切。海鸥在一旁上下翻飞,咸腥的海风拂过我的面庞,晴天艳阳万里,却并不灼人。在台湾,出海的机会很少,能碰上这样的好天气,真是难得。我享受着良辰美景,却看到父亲弯成一张绷紧的弓的身子,飘舞的衣袂勾勒出他单薄羸弱的身躯。我突然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
我见过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厚厚的相册里的他,身着军装,神采奕奕,挺着腰杆,像一把锋锐的刺刀,立在一颗参天槐树旁。父亲说那是村头的古槐树,时过境迁,不知现在还繁茂否?我当时很纳闷,我们村头哪来的参天古树?父亲愣了一会,随后叹了口气,不愿多说了。
父亲越洋来台湾已经有几十年了,我时常看见他在夜深人静,月华泻在地板上时失声痛哭。他爱翻看厚厚的相册,轻抚里头夹着的槐树叶。父亲虽不愿多说什么,但总提醒我,我们的家乡在海的那头,海那头的大陆,海那头的小渔村,海那头的古槐树。
船鸣笛了,悠长,扯回我悠远的思绪。我发觉许多老人都涌上甲板,不少还穿着年少出发时的衣裳,衣裳现在太宽大了,他们像游魂一样飘荡。父亲站在人群前头,不要我扶着,看着渐近的港口,看着港口拉起的横幅“欢迎回家”。父亲的泪早已盈满眼眶。
大陆在我们的脚下,父亲拿出他袖里的一片槐树叶,最古老的那一片,嗅着。我似乎看到天边有颗高大的古槐树,我也似乎闻到了阵阵的腊梅香。
我听到他呢喃:“终于,再与你重逢。”
与你重逢
高二 郑竹珈
再一次回到你常去的花园,我首先寻找的便是那一片长满蒲公英的山坡。
“看啊,那里有蒲公英!”一道稚嫩的童音大声叫道,接着,几个五六岁的小朋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要去摘一朵!”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其实她一点也不像你(你几乎不穿裙子),但我恍惚间觉得,她就是你,姑且就把她当做你吧。我看到你一不留神摔倒在地,磕破了膝盖。我想要安慰你,但莫名的情绪让我迈不开步子。你眉头拧紧,眼泪似乎马上就要流下来了,但与我一样,眼泪也觉得不合时宜,在眼眶里转了一会儿,便被你给抹掉了。你左看右看,趁伙伴们还没发现,赶紧回到了他们中间。蒲公英纷飞,好似烦恼也被你吐了出来,阳光下了无踪影。
你伴着银铃般的笑声远去,我在一丛蒲公英旁坐下,抓起一朵捧在手心。
若不是实在烦心,我是断然不会来到这花园里消磨时间的。你或许不懂,恍然十年,繁重的课业和恼人的人际交往带来无休止的压力,我埋没在没有尽头的焦虑以及不断的追赶中。像你那只一直在笼子中奔跑的仓鼠,一直在为没有尽头的路而奋斗,我想要走出这条路,想要找寻你的快乐。
当然是没有找到的,因为我与你之间相隔着十年的差距,我只能在那个穿着蓝色的裙子的小女孩身上找到你的影子。当我坐在蒲公英旁落泪时,你似乎回来了,站在我面前,问我:“姐姐,你为什么要哭啊。”我感觉像是在照一面镜子,我回答道:“可能因为太累了吧。”而你说:“那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哭了,你看,我刚才摔了一跤,但我也没哭呢。”
在阳光下待太久,我一阵晕眩,等我清醒过来时,你已经不见了,而我手中的蒲公英已经飘在了空中,一起飘走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沉甸甸的,飘不远,但终究是飘走了。但等我与妈妈说起这件事,她却说:“怎么可能,你一整天都在家里写作业呢。”
但我清楚的知道,在阳光下,蒲公英丛边,我与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