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七月十五这一天,地狱的大门洞开。大鬼小鬼纷纷走了出来。孤魂野鬼也一样无差别出来。于是,这些年常常看到这样的文字叮咛:在七月十五的前后三天,晚上不要出门,白天少走水边,没事不要乱溜达……
再往前延伸一点,整个七月,都具有浓重的阴气。今年七月半的天气这么热,与“阴气”二字好像距离的有点远。可是偏偏在今年,各种禁忌尤其多,也不知从何而来。
前几年的七月十五,凉风习习,会走到荷花池公园遛弯。那一天晚上,整个公园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一点不害怕。王熙凤说:“我是不怕阴司报应的”。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都不怕。凭心来说,回首人生几十年,想不出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更加没什么可怕了。
今年本想还是出去转转,实在太热。关掉空调不过十分八分钟,便浑身冒汗,遑论出去走一圈两圈。收住了出门的念头,走到阳台上看看,月亮正在升起,团圆,圆满。不对,距离最圆差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只是在八月十五有用,七月十五、六月十五等,也应该差不多吧。
几分钟去阳台一趟,为了看月亮好不好,圆不圆。节令到了这个时候,热估计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八点左右,月亮忽然被乌云遮挡了大半,夜色随之朦胧。居高临下看下去,目力所及处,没看到一个飘动的影子。
从早上七点多钟或者更早,一直到中午,路边、墙角等处,便有一堆一堆的纸钱在燃烧。一年中,人有三节。鬼也是。中国人历来希望多子多孙的目的之一,是死后有人祭祀。当年狄仁杰劝说武则天归还皇位给李家后代的理由之一,便是血亲祭祀。自古没有侄儿始终记住姑母,儿子总归会。这是一次李唐王朝少有的没有流血的权力交替。
小区的路上,看不到阿飘。同样没看到散步的人。据说(不知道据谁说,也不知道有谁经历过),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虽然天人永隔,七月半这天,离去的那位会静静跟随亲爱的人,关注亲人的一言一行。你看不见TA,TA知道你。
可是,如果是孤魂野鬼,就会一直在大街小巷飘荡。十字路口的那堆纸灰,是有心人送给他们的零花钱。七月半晚上之所以不出去,为的是避免和阿飘们碰上。
月亮有望朔之分。最阴的这天,可能就是圆月的晚上吧。月亮被地球遮挡,呈现出不一样的图景。新月到望月再到朔月的周而复始,是月亮绕地球转了一圈又一圈的不知疲倦。圆月,便是月亮和地球运行到一条直线的情景。
只要不下雨,一年有十二个圆月。中国文化中,最被关注到的大概有三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是真正的中国情人节。辛弃疾写下了“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无望,以及随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喜悦。“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这几句温婉的句子,谁写的?隋炀帝杨广!写在正月十五,为元宵节。
再一个被极端重视的圆月夜,是中秋节。“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唐诗宋词中,描写中秋月的诗文,汗牛充栋。
“月亮飘浮在深秋的池塘,一丝风也会吹起它满心的哀伤”。这是著名的朦胧诗人顾城的文字,忧伤而敏感,一如他后来的人生。言为心声,用在十五的月亮的描写上,尤为明显。就像上述几句唐人的中秋诗,皆是内心真实情感的流露。
写了好多缠绵悱恻又扑朔迷离诗文的李商隐,在七月十五这天写了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中元作》:“绛节飘飖宫国来,中元朝拜上清回。羊权须得金条脱,温峤终虚玉镜台。曾省惊眠闻雨过,不知迷路为花开。有娀未抵瀛洲远,青雀如何鸩鸟媒。”这里的爱情,该是人鬼殊途情未了。感佩之极!
“一个小火堆,一缕青烟、飘飘。这看得见的思念,深藏了看不见的亲情。真的有魂灵吗?谁来回应!!”写不好诗,诌几句冒充风雅,为这个据说的鬼月鬼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