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描写的三个关键要素
摘 要:描写在写作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它决定着一篇文章的具体与生动与否。当下,在学生的习作中依旧鲜见比较好的描写作品,究其原因,是因为在描写写作指导中,没有抓住描写的关键所在。本文从描写点的确立与分解、描写契机的捕捉和描写节奏的调控等三个关键要素出发,深入探讨描写写作指导的要诀,从根本上提升描写的写作质量。
关键词:描写点;描写契机;描写节奏;描写
随着当下写作教学环境不断改善,当下中学生关于“描写”这一维度写作的能力明显提升。同时,随着高校和一线教师不断地推出描写写作教学的理论和案例,让学生在学习描写写作的过程中,得到了比较有效的训练。但是,在描写写作教学和写作实践过程中,我们还是遗憾地发现,“概念化”和“教条化”现象充斥描写写作教学当中,即一讲描写就会罗列“动作描写”“语言描写”“心理描写”“肖像描写”“细节描写”的概念和效果,或者一讲描写就强调“画面感”,至于怎么描写和如何写出画面感却又语焉不详。笔者认为,帮助学生提高描写写作水平,至少注意以下三个关键要素。
一、描写点
描写点,就是被描写的对象,是形象思维的生发点,也是描写写作的发力点。在描写写作指导中,主要关注“描写点的确立”和“描写点的分解”两方面内容。
(一)确立
描写点的确立,即准确捕捉描写对象。确立描写点,其目的是让描写针对性强,有价值,同时也让描写能聚焦,使描写生动且传神。首先,从描写景物这个角度而言,确立的描写点不同,文章的主旨和情感也不相同。朱自清先生写《春》,确立的描写点是“春草”“春风”“春雨”“人”等,以此来颂扬春的生机勃勃、充满力量和充满希望之感。唐代孟浩然写“春”,确立的描写点是“啼鸟”“夜”“风雨声”“花”等,诗人既写出了对“春”的喜爱之情,也写出了对“春”的惋惜之情。同样是写春天,不同的主旨和情感决定选择不同的描写点。
其次,从描写人物这个角度而言,人物与作者生疏关系决定描写点选择的不同。《一面》(阿累)中这样描写鲁迅:“我向里面望了一下——阴天,暗得很,只能模糊辨出坐在南首的是一个瘦瘦的,五十上下的中国人,穿一件牙黄的长衫,嘴里咬着一只烟嘴,跟着那火光地一亮一亮,腾起一阵一阵烟雾。”这是作者第一次见到鲁迅先生,关注的是鲁迅先生的“身形”“年龄”“服饰”“烟斗”等,这些描写点是鲁迅的显著特征,符合他给陌生人第一观感的主要特点。同时,阿累抓住鲁迅的这些特征写,主要表达一位青年对偶像的敬爱。周晔在写《我的伯父鲁迅先生》一文时,对鲁迅的描写是这样的:“伯父摸着胡子,笑了笑。”主要的描写点是“胡子”“笑”,这也是鲁迅先生的主要特征,但跟《一面》一文中的描写点显然不同了,那是因为周晔是鲁迅侄女,对鲁迅非常熟悉,主要表现的是鲁迅作为伯父的慈爱。如果周晔像阿累那些写鲁迅,就显得很奇怪了,她只要抓住鲁迅特定时间的特定描写点展开描写即可,这既符合人物身份,也更能表现人物精神特点。
当然,描写人物的选点,也跟读者与人物之间的生疏关系有关。如果是读者熟悉的人,描写点也不必繁琐,点几个最有代表的地方来写即可。反之,如果是读者非常陌生的人物,或者是虚构出来的人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需要详尽描写的,选择地点要相对丰富,描写要相对细腻。《列夫·托尔斯泰》(茨威格)一文中,作者就给读者详尽地描绘了托尔斯泰的外貌中极具代表性的地方,例如脸庞、眉毛、大胡子、头发、眼睛、皮肤、狮子鼻、招风耳、大衣、帽子等,总之想竭尽所能地为读者呈现一个有特点、有灵魂的托尔斯泰形象,让其形象深入人心。
因此,不论是写人还是写景,描写点的确定是跟作者身份、情感、文章主旨,甚至作者与描写对象、读者与描写对象的生疏关系相关,不同的描写点,决定不同的描写功能。
(二)分解
要想将描写点写具体,写生动,写出特点来,就得将描写点进行分解。因为只有将描写点予以分解,我们才能将描写对象写细腻,写得与众不同。
(一)景物描写中描写点分解。在景物描写中,将描写对象予以拆分后描写,会让景物描写更加丰富,更加生动。《雨的四季》(刘湛秋)中这样侧面描写“夏雨”,对夏雨中的景物进行了分解,文章这样写道:“如果说,春雨给大地披上美丽的衣裳,而经过几场夏天的透雨的浇灌,大地就以自己的丰满而展示它全部的诱惑了。一切都毫不掩饰地敞开了。花朵怒放着,树叶鼓着浆汁,数不清的杂草争先恐后地成长,暑气被一片绿的海绵吸收着。而荷叶铺满了河面,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雨点和远方的蝉声,近处的蛙鼓一起奏起了夏天的雨的交响曲。”他将雨后的大地万物分解成花朵、树叶、杂草、暑气、荷叶、河面、蝉声、蛙鼓等分别展开描写,让我们看到了夏雨后世界的生机勃勃和热烈粗犷。在《与朱元思书》(吴均)一文中,作者写“山”时这样写道:“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貉,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将“山”之景分解为“山、峰、树、泉、鸟、蝉、猿等山中景物来写,写出了山峰高峻突兀和灵动秀美。景物描写如果不分解,是很难写丰富,写出特色来的。
(二)人物描写中描写点的分解。在人物描写中,如果能将描写点予以分解,人物形象就会更加鲜明和逼真。例如在《散步》(莫怀戚)一文中描写矛盾心理时,就是将心理变化过程进行了分解,然后采用“层层剥笋”式的方法展示心理:“我的母亲老了,她早已习惯听从她强壮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小,他还习惯听从他高大的父亲;妻子呢,在外面,她总是听我的。一霎时,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我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找不出;我想拆散一家人,分成两路,各得其所,终不愿意。我决定委屈儿子,因为我伴同他的时日还长”这段人物心理描写,首先从母亲的角度思考,接着从儿子的角度思考,再接着从妻子的角度思考,最后从作者自己的角度思考,将一段心理分成四个层次来写,让我们看到了中年人的责任重大和无法顾全的纠结心理。再如《水浒传》(施耐庵)中描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时这样写道:“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是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 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 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今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是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地气,没了入地气, 动弹不得。”这是《水浒传》中一段非常精彩的打斗描写,也是对鲁提辖的一段精彩动作描写,作者将人物的动作分解成三拳,再通过挨拳的郑屠的感受来呈现这三拳的力度和受害情况,既呈现了打斗过程,也塑造了人物的独特形象。描写点的分解是写好描写的基础和关键,同时也是让描写具体和谐生动的必备策略和方法。
二、描写契机
所谓描写契机,是指在什么地方开始描写,选择什么时间节点展开描写。如果描写契机选择不对,描写就会显得突兀,甚至影响行文脉络,导致文章章法大乱。那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始展开描写更为适切呢?笔者认为以下六种情况是需要展开描写的。
(一)人物的第一次出场
人物的第一次出场是必须描写的,而且要进行比较详细的人物描写。写作,就是基于一些故事、情感和思想,与读者对话,因此写作时,一定要把自己所见、所思、所感艺术性地呈现给读者。故事里的人物第一次出场,是需要浓墨重彩地描写的,这样读者才能见你之所见,感你之所感。例如在《记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讲》(梁实秋)这样写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高等科楼上大教堂里坐满了听众,随后走进了一位短小精悍秃头顶宽下巴的人物,穿着肥大的长袍,步履稳健,风神潇洒,左右顾盼,光芒四射,这就是梁任公先生。他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他的极简短的开场白,一共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作者在文中也介绍说,梁任公先生晚年不谈政治,专心学术。这次演讲大约在民国十年左右,清华学校请他做第一次的演讲。这说明大家都知晓梁启超先生的声名,却鲜见其人。于是,作者在梁启超先生第一次出场的时候,通过外貌、神态、动作和语言等方面对梁启超先生进行了细致地描写,让读者也真切地想象到梁启超先生的形象,为方便读者对梁启超的了解奠定基础。不管是哪一类作品,也不管是哪一位作家,只要描写对象第一次出现,就一定要安排细致和丰富的描写。
(二)营造环境的第一次出现
环境是为人物出场做准备的,也是人物活动的空间场域,因此,场景的描写非常重要。任何一件作品,在第一次介绍人物活动的环境时,都会详细描写环境,主要目的就是让读者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基础。例如在《植树的牧羊人》一文中,“我”初次到普罗旺斯地区,作者展开了这样的描写:“ 那是在1913年,我走进法国普洛旺斯地区,在游人稀少的阿尔卑斯山地,做了一次旅行。这里海拔一千二三百米,一眼望去,到处是荒地。光秃秃的山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野生的薰衣草。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我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一个废弃的村庄前。我在倒塌的房屋旁边支起帐篷。从前一天晚上起,就没有水喝了。现在,我必须去找点儿水。我猜想,这里虽然成了废墟,但是,像马蜂窝一样、一间挨一间的房子周围,总会有一口水井,或是一眼泉水吧!我确实找到了一个泉眼,可惜已经干涸了。这里有五六栋没了屋顶的房子,任由风吹雨打。旁边还有一座教堂,钟楼也已经坍塌了。这一切,让人能想象出当时人们在这里生活的情景。如今,却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了。那是六月晴朗的一天,太阳快要把人烤焦了。在毫无遮拦的高地上,风吹得人东倒西歪。狂风呼啸着穿过破房子的缝隙,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发出吼叫。我打消了在这里过夜的念头。”这是小说的开头,交代了故事的缘由,也为后文普罗旺斯发生变化埋下了伏笔。这里的环境描写越详尽,越能对比出此地的变化之大。变化越大,就越能体现牧羊人的价值和意义,也就越能体现小说的主题。所以,在任何一个作品中,第一次写人物的出场,就必须描写环境,而且还要详尽地描写,这样才能更好地描写人物,表现主题。
(三)在塑造人物之时
塑造人物的关键时刻也是展开描写的契机。人物的内心情感可以直接呈现,也可以间接呈现。在西方文学作品中,往往直接呈现人物内心的丰富变化。例如在《最后一课》(都德)中,为了具体展现小弗郎士的转变,作者对他展开了丰富的心理活动描写:“我的最后一堂法语课!我几乎还不会作文呢!我再也不能学法语了!难道这样就算了吗?我从前没好好学习,旷了课去找鸟窝,到萨尔河上去溜冰……想起这些,我多么懊悔!我这些课本,语法啦,历史啦,刚才我还觉得那么讨厌,带着又那么重,现在都好像是我的老朋友,舍不得跟它们分手了。还有韩麦尔先生也一样。他就要离开了,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想起这些,我忘了他给我的惩罚,忘了我挨的戒尺。”这是小弗郎士听了韩麦尔先生的一席话之后的心理活动,此处是呈现小弗郎士思想情感变化的关键节点,也是阿尔萨斯人民、法国人民民族觉醒的关键节点,作者抓住这个契机,通过一个小孩子的内心的变化来昭示法国人的精神觉醒,意义重大。小弗郎士内心活动中呈现的不学无术、讨厌学习、混混度日等众多劣迹,代表的是一个民族对自己的反省,因此,这里心理描写是凸显小说主题的最佳契机。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人物的内心活动往往是通过环境描写间接衬托出来的。
《红楼梦》第十一回中,王熙凤看完病重的秦可卿之后,心情非常不好,文中这样写道:“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迳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翻翻,树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王熙凤和秦可卿感情一直很好,见到秦可卿已至大限,王熙凤悲凉之情自然升起,这是人性自然的一面,此处的环境描写是必要之笔,通过环境的美好与精致反衬秦可卿的命运悲凄与贾府的危机重重,为秦可卿的去世和贾府的衰亡留下了不可或缺的伏笔。这处间接心理描写相对于小说情节整体发展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四)在心理活跃之际
在人物心理活动的活跃期,往往是体现人物性格特点的关键时期,这个节点不仅要展开描写,还要多次展开丰富的人物心理描写,以此向读者展示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在《走一步,再走一步》(莫顿·亨特)一文中,“我”爬上悬崖,然后又一步步从悬崖上走下来的过程中,心理活动非常活跃。作者通过不断地穿插关于“我”的心理活动描写,形成了一个心理活动描写群,非常丰富且清晰地展现了“我”克服困难的心路历程。在“我”被困于悬崖时,作者这样描写“我”的恐惧和无助:“我往下看,感到阵阵晕眩;一股无名的力量好像正在逼迫我掉下去。我紧贴在一块岩石上,感觉天旋地转。我想掉头回去,但知道我绝对回不去了。这太远,也太危险了;在悬崖的中途,我会逐渐感到虚弱、无力,然后松手,掉下去摔死。但是通向顶部的路看起来更糟——更高,更陡,更变化莫测,我肯定上不去。我听见有人在哭泣、呻吟;我想知道那是谁,最后才意识到那就是我。”这里心理描写写出了“我”的极度害怕和缺乏安全感,同时也侧面烘托出了悬崖之高、之险,为后文的情节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时间在慢慢地过去。影子在慢慢拉长,太阳已经没在西边低矮的树梢下,夜幕开始降临。周围一片寂静,我趴在岩石上,神情恍惚,害怕和疲劳已经让我麻木,我一动也不动,甚至无法思考怎样下去,安全地回家。”这是第二处心理描写,写出了“我”的身心困顿,为下文“我”对父亲的帮助初始的不信任和对自己是否能走下悬崖的不自信埋下伏笔,有力地推动了情节发展。“然后令人惊讶的是,我有了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类似骄傲的感觉。”这处心理描写写在“我”克服困难之后,是对前面几处心理描写的回应,也表现了“我”克服困难之后的喜悦,为后文主题的升华再次蓄力。文中最后这样写道:“此后,我生命中有很多时刻,面对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或者一个令人畏惧的情境,当我感到惊慌失措时,我都能够轻松应对——因为我回想起了很久以前悬崖上的那一刻。我提醒自己不要看下面遥远的岩石,而是注意相对轻松、容易的第一小步,迈出一小步,再一小步,就这样体会每一步带来的成就感,直到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这个时候,再回头看,就会对自己走过的这段漫漫长路感到惊讶和骄傲。”这是文中最后一处心理描写,也是这个“心理描写群”的收尾之笔,写得非常厚实,它不仅表达了“我”的人生启示,也揭示了文章的主题。
由此可见,将人物心理活跃期时的心理,以“描写群”的形式呈现,不仅可以清晰再现人物的心路历程,还可以逐步揭示文章主题,让文章的趣味性和可读性增强。
(五)在虚实交接之处
写借景抒情和状物抒情类文章,往往会缘景、缘物展开联想。在展开联想之前,是需要展开描写的。描写是联想的基础,是联想的根,没有描写的写真,就无法联想的写虚。所以在虚实转换之间,是必然需要描写的。例如在《听雨》(季羡林)一文中,作者讲到自己听雨打铁皮的声音,而联想起了宋人蒋捷的一首词、友人的诗和林黛玉跟李义山学诗等事儿,在联想之前,用了比较长的篇幅对雨打铁皮的声音进行了细腻的描写:“这声音时慢时急,时高时低,时响时沉,时断时续,有时如金声玉振,有时如黄钟大吕,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时如红珊白瑚沉海里,有时如弹素琴,有时如舞霹雳,有时如百鸟争鸣,有时如兔落鹘起,我浮想联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风生笔底。死文字仿佛活了起来,我也仿佛又溢满了青春活力。”①这段描写从节奏、高低、音响、音质、音量等方面全方位地展示了雨打铁皮的声音,让我们有身临其境之感,有了这样的认知基础,再读作者联想的相关文字就容易理解了,对于作者由此引发的情感就能感同身受了。
再如《江南的春天》(梁衡)一文中,作者在虚实交接之间,也是先描写再联想,或者先联想再描写的,总之不会只联想而不描写的。例如:“最有趣的是江边的柳树,细长的枝条上,还挂着去年没有落尽的叶子,只是略微有一点发黄,而褪去叶子的枝梢处却鼓出了今年的新芽。有那性急的还绽开了嫩叶。”②作者对柳树展开细腻的描写之后,再展开相关联想:“不由想起清人张维屏的两句诗:‘造物无情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寒尽春生,多么有趣的现象令我陷入了沉思,不由吟哦出一首小诗《江南春柳》:‘去冬残叶仍在枝,今春新芽又鼓蕾。时光不觉暗中渡,生命悄悄在轮回。’”③描写是联想的生发点,联想是描写的拓展和延伸。虚实相合,交映成趣。因此,在联想之际,必然要给予联想点予以描写。
(六)在场景转换之间
所谓“场景”,是指在一定时间、地点,一些人就某个话题,以某种方式,为某种目的(意图)进行言语交际的一种境况。在叙事性作品中,作家总是通过场景的变动来展示人物的心理、性格、思想的变化历程④。场景是为人物活动服务的,人物活动转场,就要新场景的描写。场景的描写,同时也会为读者理解人物和情节提供背景介绍。《骆驼祥子》第二十三回,在祥子最后一丝生机(找到小福子)和彻底绝望(小福子自尽)之间,有一个场景的转换,即从坟场向车厂转换,同时也是祥子性格和命运的转换,作者进行了这样的描写,让人读来非常感伤:“祥子没等她说完,就晃晃悠悠地走出来。走到一块坟地,四四方方的种着些松树,树当中有十几个坟头。阳光本来很微弱,松林中就更暗淡。他坐在地上,地上有些干草与松花。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树上的几个山喜鹊扯着长声悲叫。这绝不会是小福子的坟,他知道,可是他的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什么也没有了,连小福子也入了土!他是要强的,小福子是要强的,他只剩下些没有作用的泪,她已作了吊死鬼!一领席,埋在乱死岗子,这就是努力一世的下场头!”这处描既写景也写人,写人的神态、心理,写景的色调、形态和声响,营造出一种压抑、悲凉和凄惨的意境,让人对小福子和祥子的命运无不悲悯和同情,对当时的那个“不让人好好活”的旧社会无不愤恨与厌恶。
再如在《水浒传》第十六回“杨志押送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中,写杨志一行人从客栈转场到山冈的节点上,进行了非常丰富的环境描写:“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万里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四野无云,风寂寂树焚溪坼;千山灼焰,剥剥石裂灰飞。空中鸟雀命将休,倒入树林深处;水底鱼龙鳞角脱,直钻入泥土窖中。直教石虎喘无休,便是铁人须汗落。……众人看这冈子时,但见:顶上万株绿树,根头一派黄沙。嵯峨浑似老龙形,险峻但闻风雨响。山边茅草,乱丝丝攒遍地刀枪;满地石头,碜可睡两行虎豹。休道西川蜀道险,须知此是太行山。”这里的环境描写,其实是一组矛盾。矛盾的关键点是“热”。而这一“热”字,导致了矛盾的发生、发展、乃至于后来的激化。没有这“热”,就不会有吴用等人设计卖迷魂汤;没有这“热”,杨志等人就不会口渴和中计;没有这“热”,就不会有吴用等人“智取生辰纲”了,因此,这处环境描写非常重要,非常关键。
三、描写节奏
节奏是任何事物普遍存在的属性。即事物与生俱来地有规律的运动形式。如宇宙的运动变化规律 ,生物的循环往复过程,人类生理、心理活动规律等等。作为反映自然、反映生活的艺术与艺术家 ,就是要在自然中看出生命来 ,在生活中看出节奏来⑤。并运用适合客观对象本身的节奏形式表现这种节奏 ,只有表现了这种节奏 ,艺术才是有生命的。任何描写对象“瞬息状态本身,并不是静止,不是单一,而是一个内部丰富的,复杂的矛盾过程。这个过程,在时间上是流动的,在结构上可以分层,不同层次之间矛盾差,互相渗透又互相转换”⑥,这就是描写应该具有的节奏。描写的节奏控制得好,其效果就会显著。
(一)推动情节发展时,节奏要快
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时,不管是环境描写还是人物描写,节奏要快,不能拖沓,否则会喧宾夺主,影响叙事的节奏。在《蚊子和狮子》(《伊索寓言》)一文中,作者从“蚊子战胜狮子”到“蚊子被蜘蛛战胜”中间有一处描写:“蚊子战胜了狮子,又吹着喇叭,唱着歌飞走了。”这处描写在结构上只有一层,简单明了,非常快捷,其主要目的就是没有转换情节,所以节奏要快。
在《秋天的怀念》(史铁生)一文中,三件事情,三个情节,三个转场,都非常地简洁明了,作者在散文中使用了小说笔法,即通过快节奏的描写迅速转换。如第一件事情和第二件事情之间的转换,作者仅用一处描写就交代过去了:“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树叶‘唰唰啦啦’地飘落。”第二件事情与第三件事情之间,作者也是一句描写交代过去:“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在篇幅有限的文章里,过渡转换的描写,节奏要快,这样才能让叙事紧凑,增加材料本事的表现力,达成朴实却又极具感染力的表现效果。
(二)突出对象特征时,节奏要慢
突出对象特征时,节奏要慢,要写出对象特征的层次来。描写的对象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但不管什么,要表现其特征,就必须得慢慢写,写出应有的节奏来,增加其艺术表现力。在《济南的冬天》(老舍)一文中,有这样一段写景:“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地肌肤。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为了写出小山的“秀气”,作者从“山顶树尖”“山尖”“山坡”写到“山腰”,一层接一层地写,每一层也写得不慌不忙,把济南的山的每一部分都写得秀气且迷人,表达自己对这些山地无限热爱。
在《王几何》(马及时)一文中,作者对王几何老师的描写可谓是入木三分,读之如见其人。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矮胖老师依然不说一句话,但却渐渐收起了笑容,用黑板刷轻轻敲击着讲台上的课桌,待全班同学安静下来,他突然面向课堂,反手在背后的黑板上徒手画了一个篮球大的圆,紧接着,又反手画了一个等边三角形。那生动地站在黑板上的圆和等边三角形又标准,又好看,于是全班同学都呆呆地想:用圆规和三角板画,恐怕也不过如此吧?矮胖老师站在讲台上,双目含笑,右嘴角微微斜翘,胖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待全班42双黑眼睛惊讶的每一双都放大半公分后。他突然转过身去,面向黑板,挥手写下了排球大的三个字:王玉琳。‘这就是我的大名!’他说,声音出奇地洪亮。”作者从王老师的身形、神态、动作写到他的语言,逐层描画,细致入微,就像画人物工笔一样,慢慢勾勒,给读者呈现了一位既有扎实教育教学功底,又睿智幽默风趣的老师形象,这样的人物描写节奏必须得慢,慢了才能显现更加饱满的人物形象。
描写是写好文章的关键表达方式,晓其概念和表达效果容易,但达成娴熟的描写技法非常困难。不管是在教师的教学过程中,还是在学生的写作过程中,都有教描写和用描写的自觉,但总感觉隔靴搔痒,点不到重点。但若我们关注描写点确立与分解,捕捉到准确的描写契机和控制好描写的节奏,或许学生的描写能上升一个较高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