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笔下描写大风的精彩语段,兼具自然景观与人文意象,展现了不同文学视角下的狂风力量:
一、老舍《骆驼祥子》:暴雨前的狂风肆虐
在《骆驼祥子》第十八章中,老舍以暴雨前的狂风为背景,通过祥子的视角展现了城市底层的生存困境:
“刚上好了雨布,又是一阵风,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地上的热气跟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南边的半个天响晴白日,北边的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车夫急着上雨布,铺户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地收拾摊子,行路的加紧往前奔。又一阵风。风过去,街上的幌子,小摊,行人,仿佛都被风卷走了,全不见了,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
“风带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北边远处一个红闪,像把黑云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风小了,可是利飕有劲,使人颤抖。一阵这样的风过去,一切都不知怎么好似的,连柳树都惊疑不定地等着点什么。”
——(节选自《骆驼祥子》第十八章)
赏析:老舍通过“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柳枝随着风狂舞”等意象,将狂风与暴雨前的压抑氛围交织,暗示祥子即将面临的生存危机。狂风不仅是自然现象,更是社会压迫的隐喻——底层人民如风中柳枝般无力抗拒命运的裹挟。
二、贾平凹《风雨》:天地间的暴力美学
贾平凹在散文《风雨》中以细腻笔触刻画了狂风中的万物百态,展现了自然力量的震撼:
“树林子像一块面团了,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的;忽的又腾上来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偌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地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墙头。”
“一头断了牵绳的羊从栅栏里跑出来,四蹄在撑着,忽地撞在一棵树上,又直撑了四蹄滑行,末了还是跌倒在一个粪堆旁,失去了白的颜色。一个穿红衫子的女孩冲出门去牵羊,又立即要返回,却不可能了,在院子里旋转,锐声叫唤,离台阶只有两步远,长时间走不上去。”
——(节选自《风雨》)
赏析:贾平凹以“面团”“蘑菇”等奇特比喻,将狂风中的树林、动物、人物动态化为充满张力的视觉画面。狂风不仅是破坏性力量,更揭示了生命在自然暴力面前的渺小与坚韧——如女孩在风中挣扎的细节,暗示人类在命运洪流中的无奈与抗争。
三、梁衡《风沙行》:风沙中的生命韧性
梁衡在《风沙行》中通过沙枣林与风沙的搏斗,展现了西北大地的苍凉与顽强:
“高大的沙枣树带着一种威慑力量巍然屹立在沙海边上,迎着风发出豪壮的呼叫。沙浪先是凶猛地打在树干上,但立即被撞个粉碎,又被气流带回几尺远,这样,在树带下就形成了一条无沙通道,像有一个无形的磁场挡着似的,黄沙总是不能越过,并且还逐年树进沙退。”(节选自《风沙行》)
赏析:梁衡以沙枣林为主体,将风沙转化为生命的试炼场。狂风裹挟的黄沙象征着西北自然环境的严酷,而沙枣树“迎着风发出豪壮的呼叫”则体现了生命的韧性。这种描写超越了自然现象,成为对人类精神力量的隐喻。
四、梁衡《夏感》:狂风与丰收的交响
在《夏感》中,梁衡通过夏季狂风与麦浪的互动,展现了自然力量与劳动的交织:
“火红的太阳烘烤着一片金黄的大地,麦浪翻滚着,扑打着远处的山,天上的云,扑打着公路上的汽车,像海浪涌着一艘艘舰船。金色主宰了世界上的一切,热风浮动着,飘过田野,吹送着已熟透了的麦子的香味。那春天的灵秀之气经过半年的积蓄,这时已酿成一种磅礴之势,在田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节选自《夏感》)
赏析:梁衡笔下的狂风是丰收的前奏,“麦浪翻滚”“热风浮动”将自然力量与劳动场景融合,暗示狂风不仅是破坏者,更是生命力的催化剂。这种描写将自然现象与人文情怀结合,赋予狂风以积极的象征意义。
五、贾平凹《秦腔》:风中的乡土记忆
在《秦腔》中,贾平凹通过狂风中的乡土场景,展现了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夏天义的院子里,老碗在风里碰得叮当响,门环哐啷哐啷地摇,窗纸呼呼啦啦地响。风把鸡窝顶揭了,鸡们扑棱棱地飞出来,满院子乱跑。夏天义的老伴儿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追鸡,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一团乱麻。”(节选自《秦腔》)
赏析:狂风在这里成为乡土生活的一部分,“老碗碰响”“鸡窝顶被揭”等细节生动描绘了农村的日常图景。狂风不仅是自然现象,更承载着贾平凹对传统乡村生活的眷恋与对现代变迁的隐忧。
六、茅盾《子夜》:都市风暴的隐喻
茅盾在《子夜》中,以暴风雨为背景,展现社会变革的动荡:
“风带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北边远处一个红闪,像把黑云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风小了,可是利飕有劲,使人颤抖。”(节选自《子夜》)
赏析:茅盾笔下的狂风暴雨既是自然现象,也是社会变革的象征。“风带着雨星乱撞”暗示了民族资本家在时代洪流中的迷茫,狂风成为旧秩序崩溃与新势力崛起的隐喻。
七、萧红《生死场》:狂风中的生命轮回
在《生死场》中,萧红通过狂风与土地的互动,展现生命的脆弱与坚韧:
“野甸上的风,卷着黄沙,扑向人的脸。风从口吹进,从鼻孔吹进,从眼睛吹进,从耳朵吹进,全身像被无数的小针刺着。”(节选自《生死场》)
赏析:萧红以“风卷黄沙”的意象,将自然力量与生存困境结合。狂风成为生命轮回的见证者,人们在风中的挣扎与死亡,揭示了东北农村在战乱与贫困中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