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蚊子的诗很多,范仲淹这首诗却新颖别致,着重描写蚊子吸血前后的变化——吸血前的轻盈若柳絮、吸血后的沉重如樱桃。
“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这两句是说,蚊子吸血后,肚子胀得像樱桃那么重,吸血前却像柳絮一样轻。
两个比喻句,非常贴切,短短十字,就将蚊子吸血前后的体态变化描绘得栩栩如生,真可谓是咏物诗的典范之作。
第三句“但知离此去”,转笔非常巧妙。因为吸血后的蚊子,往往也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容易被人发现,且飞起来也笨重,所以前程堪忧。一下子就将眼前吸饱与之后去向联系起来了,为“前程”二字,作铺垫。
“但知离此去,不用问前程。”既形象生动描写了蚊子的生命之忧,更讽刺了那些贪官,一味贪婪,不管前面已经危机重重。
贪官以为贪污完了,就可太平离去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贪污一时爽,走时万分难,贪污早晚还是会被人发现,经常贪污,就如同蚊子经常吸血,迟早还是会被抓起来的,最终前程尽毁,人财两空。
所以,这首诗结构巧妙,比喻贴切,讽喻含蓄,极其形象,具有高超的艺术表现力,是为讽喻诗中的绝妙佳作。
天下有蚊子,候夜噆人肤。每到天气转暖,蚊子就开始恣意撒欢儿了,专跟人类过不去。那胳膊上、腿上此起彼伏的包,印证了季节的更迭:暖夏带着它的柔情,义无反顾地来了;蚊子也带着它的吸血神器,满怀期待地来了。
诗人们描写蚊子,形象生动中透着无奈:
《聚蚊谣》
唐 刘禹锡
沉沉夏夜兰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
嘈然歘起初骇听,殷殷若自南山来。
喧腾鼓舞喜昏黑,昧者不分聪者惑。
露华滴沥月上天,利觜迎人看不得。
大诗人刘禹锡没少受蚊子的亲切接见,以至于对蚊子转怒为嗔,细细描绘这位“老朋友”的生活习惯,行为特点。
《宿潮州海阳馆独夜不寐二首》
宋 杨万里
腊前蚊子已能歌,挥去还来柰尔何。
一只搅人终夕睡,此声元自不须多。
这蚊子一只就够了,不能再多。一只也怕难以消受,嗡嗡嗡不绝于耳,都快谱成一首歌。搅得诗人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咏蚊》
宋 范仲淹
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
但知离此去,不用问前程。
范仲淹把饱腹的蚊子形容得出神入化。那个蓄满血的小肚子红得似樱桃,来的时候可是比柳絮还轻呢。吃饱了就这么满足地走了。
《蚊》
唐 孟郊
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
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
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
愿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
蚊子为了一点膏血也是不要命了,希望我能当一个给天下人遮挡的大蚊帐,让大家的夜晚都安宁些。孟郊的觉悟不是一般的高啊。
夏天最烦人的就是蚊子。我曾经给蚊子写过的一首如梦令:
如梦令·蚊
一夏倾情热舞。终日欢歌不住。
昨夜更疯狂,潜入闺房深处。
威武,威武。撒下红包无数。
我这个,纯属调侃之作了。
其实,和我们一样,古人对蚊子也是烦透了的。但是,人家烦蚊子骂蚊子,那是有家国情怀的。比如孟郊,大半夜被蚊子叮得睡不着,写诗骂蚊子,还不忘忧国忧民。
蚊
唐·孟郊
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
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
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
愿为天下幮[chú],一使夜景清。
首句的“五月中夜息”,农历五月,这时的暑热已让人难耐,何况还有一大群“饥蚊”的干扰,这可怎么睡得着呢?
“营营”表示往来盘旋貌,形容蚊虫到处乱飞的样子,或萦绕在耳边,或盘旋在头上,这场面真让人绝望!
蚊子干扰了孟郊睡觉,他很生气,便开骂了:
“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你这个小东西,只知道吸人膏血,为吃喝连性命都不顾,找死啊!
“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你审视一下自己,靠饮食人血来苟且偷生,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可耻吗?
这骂声显然有点犀利了!
骂的是蚊子,而社会上那些贪得无厌、嗜血成性,只顾敲诈勒索,榨取民脂民膏的蠹虫们却也中了弹。
最后的“愿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是作者的理想:我愿化作一顶巨型帐子,为天下所有人阻挡蚊虫,还夏夜以清静安宁。
说到底,孟郊被饥蚊欺负得睡不着觉,还不是因为自家没蚊帐吗?
他想到的不是给自己找个蚊帐,而是为天下所有饱受蚊虫折磨的人们做个大蚊帐。这多像胸怀,跟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别林斯基曾说:“任何一个诗人也不能由于他自己和靠描写他自己而显得伟大,伟大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的痛苦和幸福的根子深深地伸进了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因为他是社会、时代、人类的器官和代表。”
在这点上,孟郊无疑是一位伟大的诗人。
其实,无论是写诗还是做文章都一样,言之有物,物中带情才有看头,如果单纯写物或一味地写自己的喜怒哀乐如何长短,势必会让读者感觉味同嚼蜡。关于这个问题,大家怎么看?